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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面无表情地翻开了面前的竹简,简直比徐福平日里在奉常寺装起逼来还要可怕。

    徐福只得生生将这口气先咽下去了,虽然心头不快,但是侯太卜也没什么出格之处,那……便先忍了。

    他抓着竹简告了辞,不知不觉便握着竹简出了奉常寺,那内侍见了他,立马笑着迎上来,见着徐福的模样,还笑道:“徐太卜对事务实在上心……”

    徐福怔了下,松开手才发现竹简还在自己掌中呢。

    他撩起车帘坐进去,突然有种带了被罚抄的家庭作业回家的感觉。

    徐福被自己的想法雷了雷,便闭上眼不再琢磨此事。

    这一日,昌平君在朝堂之上被秦王亲封为右丞相,昌平君在朝堂上的风头一时又达到了顶峰,而那长信侯嫪毐与相邦吕不韦,再无人会想起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徐福踏进殿内来的时候,嬴政正在假寐。

    难得嬴政比他回到寝宫更早,徐福不自觉将脚步放轻了些,看上去模样更像是翩翩欲仙了一般,说不出一股子出尘味道,旁边的宫女都看得有些傻了眼。

    徐福随手将那竹简放置一边,然后便到偏殿去看胡亥了。

    胡亥的身体已然痊愈,他是个相当好养的小孩儿,很少哭闹,有奶万事足,当然若是有徐福出现,将他抱起来颠一颠,那胡亥应当会更高兴。

    待到初生的前两月过去,胡亥一张小脸已经完全褪去新生儿的皱巴巴,显露出白皙细滑的皮肤来,他的五官还未张开,但一双眼已经隐有桃花眼的雏形,长大应当是相当勾人的,若是能继承他那母亲的美貌,走出来必然比扶苏的容貌还易令人惊艳。

    在这个宛若好女便更受女子追捧的时代,胡亥很有花花公子的潜质。

    徐福顺手将胡亥抱了起来,企图从胡亥的脸上窥见一些嬴政眉眼的痕迹。

    不过很可惜,他瞧了半天也什么都瞧不出来,他更瞧不出胡亥日后的半点命格。若是如同扶苏这般,生为嬴政之子,命格应当也是透着清贵之气的,偏偏胡亥就是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徐福心中感叹。

    看来胡亥是没能继承到秦始皇半分了……

    若是能继承到一两分,那他就算做了皇帝,也不至于将秦朝败得那样快吧。

    随意拍了拍胡亥两下,胡亥倒也很买账,抓着徐福胸襟前的布料,嘴里发出清脆的笑声,不一会儿便响彻了整个偏殿。

    不知扶苏是不是听见了胡亥的笑声,没过多久竟然也跟着进来了,扶苏走到徐福身边,身高也就到徐福的腿边,扶苏抬起头,渴望地看着他,“我也想要抱抱……”

    徐福点点头,很大方地将胡亥放到了扶苏的怀里。

    扶苏脸上闪过一丝错愕,将胡亥抱得紧紧的,心中默默流泪。诶,他不适合扮软吗?他明明是要徐福抱他啊……

    另一边身处寝宫之中的嬴政此时也从假寐中清醒过来,宫女送上了净面的手巾和温水,嬴政净面之后,便瞥见了不远处桌案上的竹简,他走过去,抓起那竹简打开,便看见了徐福那眼熟的字迹。

    嬴政不自觉地嘴角翘了翘。

    问那宫女:“徐太卜回来了?”

    宫女暗自腹诽,回来,王宫果真是徐太卜的“家”了。

    宫女笑道:“徐太卜正在偏殿瞧胡亥公子呢。”

    嬴政翘起的嘴角登时就收起来了,胡亥又来分走徐福的目光啊……

    “去偏殿。”嬴政不放心徐福一人在那边,便带着人也跟过去了,他进门的时候,刚好看到扶苏将胡亥抱在怀中,因为吃力脸上还浮现了淡淡的绯色。

    而徐福则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,清冷的脸上闪现了浅淡笑意,尽管如同昙花一现,但正是因为这份难得,才更让嬴政心中波动剧烈起来。

    日常瞧一眼的胡亥任务完成后,徐福就丢开胡亥,交给扶苏慢慢相亲相爱去了。他与嬴政出了偏殿,直接前去用晚膳了,小可怜扶苏又一次被丢过去和胡亥一起用饭食了。

    用过膳后,嬴政心中又泛起了小小的涟漪。

    他想着该给徐福脖颈上药了,可以趁机摸一摸,晚上入睡了呢,也可以再摸一摸。

    但是徐福拉来桌案,摆下软垫,跽坐下来,拿着竹简,拿着笔刀,开始一心一意地镌刻……

    原本已经打算洗白白的嬴政呆了呆。

    宫人们也惊了惊。

    平日里徐福瞧着都是冷冷淡淡,万事不沾手的模样,他们其实心中都难以想象,这般人物,是如何与那些俗人在一起,做个什么太卜的。但如今见徐福也要拿出竹简来刻字,他身上那股高高在上、虚无缥缈的味道陡然散去不少。宫人们才发觉到他们平日里似是将徐福神化了。

    “今日怎么将竹简带到宫中来了?莫非是还有事务未能完成?”嬴政关心地问道。

    徐福头也不抬,淡淡道:“我要将竹简上的内容,重新撰刻一遍。”

    嬴政皱眉,“为何还要从新镌刻?”

    徐福闭嘴不言。

    哦,他要说因为字丑吗?

    说出来,逼格全掉光了。

    嬴政想到之前徐福那双被笔刀摧残过的手,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,他俯下身,将徐福面前的竹简拉了过来,他看了看,发现刚才一会儿的功夫,徐福才费了老劲儿刻了一个字上去,这样下去,还不知要等到何时。

    嬴政直接夺走了徐福的竹简。

    徐福手里握着笔刀,抬头目光冷冷清清地盯着嬴政。

    还给我。

    徐福的目光默默地透着这么一个信息。

    嬴政却没将竹简给他,不仅如此,他还叫来了赵高,徐福有段日子没见赵高了,赵高脸上挂着笑容,态度热情不减,还与徐福说了两句话。

    嬴政直接将竹简递给了赵高,“誊抄一遍。”

    赵高也没多问,将竹简捏在手里,笑着应了声“喏”。

    徐福的竹简就这样被解决了,到赵高都走出宫殿去了,徐福才回过神来,他的麻烦就这样被解决了?他不用挑灯夜战了,不用提高刻字技术了。

    徐福转过头来看着嬴政的目光微微变了。

    嬴政镇定以对。

    徐福突然间觉得嬴政这样的人,若是换在上辈子,一定是那种会帮着孩子作弊的熊家长。

    如此想来,扶苏和胡亥的教育堪忧啊,果然,他重生在这个时代,身上肩负的任务不仅仅是忽悠大秦,还有帮助秦始皇带孩子吗?这种为人师表,肩负重任的感觉,真是瞬间提高了他的责任心。

    没了竹简的困扰,徐福也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洗漱了,今日嬴政倒是比他休息得更早,徐福更衣来到床榻边时,嬴政已经躺在床上了,他高大的身形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,徐福暗自在心中比划了一下,秦始皇就挡在自己的面前,他要怎么到里面去躺下呢?

    “怎么?”见徐福半晌都没有动静,嬴政睁开了双眼。

    再犹豫下去便显得矫情了,大不了就是他在爬床的过程中,不小心将秦始皇压一下,秦始皇宽宏大量,应当不会同他计较的。

    徐福撑住床沿,翻身上去,没等他从嬴政身上蹭过去,嬴政突然一伸手,抓住他的腰往上一带,宽大炙热的手掌贴在他的腰侧,徐福觉得自己瞬间就像被人点了穴一般,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,敏感得让他有些颤抖的冲动。

    有些快.感总是双向的。

    比如徐福仿佛被戳中敏感的穴位。

    也比如嬴政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下,似乎感受到了徐福体内流动着的血液的滚烫。

    中间不过隔着一层中衣,若是剥开,便能肌肤相亲。

    嬴政浅浅地吸了一口气,松开了手。

    徐福摔在了床榻上,脸着床。

    幸好不是脸着地。

    徐福翻了个身,抬手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脸颊,拉上被子闭眼休息。

    徐福入睡很快,嬴政过了会儿才想起,他忘记给徐福擦药了,这点不能漏过,哪怕已经躺在床榻之上,嬴政也还是将内侍叫来,那内侍手中正捧着那药盒,嬴政揭开盒盖,大手握住徐福的肩,将他的身子微微偏转了一下。

    嬴政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了屏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,他将宫人们都挥退了,殿中顿时就只剩下他与徐福,以及旁边闪烁着的烛光,给徐福白皙的皮肤披上一层晶莹暧昧的光纱,吸引着嬴政的大掌触摸上去。

    嬴政不自觉地丢开了药盒,然后就像是那夜一样,手掌摩挲着徐福的脖颈,着了魔般地往下摩挲,细滑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合拢手掌,但今日嬴政好歹知道,不能再像那日那样不分轻重了,所以他紧紧屏住呼吸,同时也克制住了心中涌动的欲.望,他探上前去,吻了吻徐福的脖颈。

    如果涂了药,想必他一定是一亲便一嘴的药味儿了……

    幸好还没有涂。

    嬴政轻轻啃咬了两下,还不自觉地舔弄了一下脖颈上的那点黑痣,半晌,他才慢慢平复下心绪,然后他才重新捡起药盒,慢慢上药,又用目光顺带将徐福脖颈间的皮肤,一寸寸都梭巡而过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便是一个时辰。

    宫人们看着秦王入夜时分还披着衣袍起身了,秦王声音嘶哑,吩咐道:“备水。”

    宫人们瞬间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来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徐福清晨起床,觉得脖颈后面舒服了许多,清清凉凉的,衣领摩挲着也没那么疼了,皮肤也不再有红肿之象了。徐福松了口气,这样才好,至少睡在床上也不会蹭着疼了。

    看见徐福在镜前拨弄着脖子后面垂落的发丝,嬴政做好事要留名地道:“昨夜你入睡后,寡人为你涂了药。今日可觉得舒服些了?”

    徐福照了半天也没能看出来个什么鬼,他点头道:“舒服多了。”他放弃了照镜子的打算,“多谢王上。”如此体贴的秦始皇实在太稀有,若不是这位是千古第一直男,徐福便要怀疑秦始皇为自己美色所迷了。

    徐福从王宫中离开,才刚踏足奉常寺不久,便又有人叫住了他。

    只要不是熊义就好。

    徐福转过身,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,正是跟在侯太卜身后的人。

    那人今日语气更为冷硬,道:“太卜丞请徐太卜前去。”

    徐福想起来那竹简还在赵高处呢,难道的太卜丞要得如此之急?他只有过去解释一番了。

    徐福随那人又一次来进了那个大厅。

    侯太卜正在处置手中事务,见徐福来了也没有要放下的意思,愣是将徐福在一旁冷落了好半天,徐福也相当沉得住气,他早上食物吃了不少,也不用担心站久了便头晕目眩。而且徐福往那里一站,便自成一处风景,哪怕是被冷落,他也不觉得有何尴尬之处,反倒是因为他淡定的风采,吸引了不少的目光,其中也不乏几道欣赏的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那侯太卜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,“徐太卜终于来了。”

    徐福心道,我不是一早便到了么?装半天瞎子有意思吗?

    侯太卜将手边竹简推开,摆出能带给人压迫感的姿势,低声道:“徐太卜昨日似乎很早便离开奉常寺了?”

    奉常寺有人早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,毕竟这里就是很多人镀金之地,也是很多人混日子的地方。徐福也从来都是做完自己的事后,才会早退,如今被侯太卜郑重其事地问起,徐福滞了滞,心中还浮现了点儿尴尬。

    早退算是他的错。

    徐福点了点头,也不否认。

    侯太卜陡然将手中竹简重重一砸,口中声音却还是低缓的,“徐太卜可知奉常寺并非儿戏?身为太卜令,竟是无法做出好的表率来!昨日我令人前去寻你,竟然连人影也寻不到,我这才知道原来太卜令还能提前离开奉常寺。”

    侯太卜是个相当聪明的人。

    真正能带给人心里压迫的并非那些大声吼叫咆哮,而是这样不急不缓的语气,往往在行为动作形成反差的时候,便能带给人不自觉的心理压力。

    只是这一招在徐福面前未免太不够看,在一个骗过的人比走过的路还多的神棍面前,要用这招让他心里生出怯意来,可不是个好办法。

    “提前离开是我不对。”徐福马上表示了自己的错误之处。

    他没想到这位上司如此较真。

    侯太卜冷声道:“以后徐太卜不要擅自离开,至少保证能让我随时找到你。”

    听见这句话,徐福心中微微有些不快。意思是,他还得随时准备好,有侯太卜来叫他怎么办?

    侯太卜勾了勾手边笔刀,又漫不经心地道:“除非徐太卜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,认为自己可以做得更好,已然不需要接受奉常寺的规矩管辖了。”

    徐福没说话。此时他若是说个“是”,那岂不是会将侯太卜得罪个结结实实的。

    真是麻烦。

    徐福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,之前他还在想,奉常寺会消停一些了,谁知道这么快就被打脸了。

    赵毅一走,便来了个太卜丞,走了个官小的,还反而来个难以应付的官大的。

    侯太卜见徐福不言语,以为他心中暗自不服,于是道:“那此次月末占卜,便由你主占吧。我也想要瞧瞧你的本事如何。”

    侯太卜能够有盛名在外,本事一定是不低的,徐福只是不喜欢侯太卜语气中隐隐流露出的优越感,以及他冷硬不知变通的处置方式。罢了,不管如何,都是上司,或许人家便是如此性格。

    徐福心宽地点头应了。

    若今日只是这样,便也就罢了,或许今日真的不太走运,远远的,徐福便听见一道温柔的男声响起,“徐太卜如何来了这里?”

    那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官服,明显比在场不少人的气度要高上许多。

    正是熊义!

    又来了……

    今日难道又要邀他去赏玩歌姬舞姬?熊义这人什么毛病?非要拉着人同他一起去风花雪月?难不成是个爱好重.口.味的?

    熊义到了跟前,侯太卜站起身唤了声“熊典事”,便不冷不热地又坐回去了。

    就这一个动作,徐福心中的感官倒是顿时好了不少。

    连熊义面子也不给!

    干得真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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